折芊芊姑娘。
她其实是想通过“不要工资,主动放弃销售提成”这种方式。
间接向那些三十里铺大队的老社员们,表达出一种最大的善意和诚意。
——她要是直接去找三十里铺的乡亲们说,人家很可能也不会理她不是?
阵营不同,双方又还不熟。
所以折芊芊,才采取了这种间接方式。
其意思就是:
三十里铺大队的各位父老乡亲,各位叔叔婶婶,你们看着的啊...我,折芊芊。
请不要误会。
我,并不是你们的累赘。
我是可以给三十里铺集体做贡献的,我是可以给你们,带来经济效益的有用之人。
并且,我自愿放弃我该拿的那一份报酬。
乡亲们呐,你们可以拿这笔钱去修缮村办小学。
也可以用这笔钱,去给生产队的饲养室增添十几只羊羔,或者是买只小牛犊子啥的。
反正啊...我,折芊芊。
是确确实实在给三十里铺大队做贡献,是给乡亲们,带来了看得见的、实实在在的好处的。
现在。
我只求各位父老乡亲,各位叔叔婶婶,大妈大爷,你们通融一下下。
帮帮忙,可怜可怜我!
求你们同意让我爹、我娘也能落户在三十里铺大队,好让我们一家子阖家团圆...
这姑娘,之所以这样做。
其实是出于,她对那些老社员究竟是多么的排斥、有多么反感新社员落户?
对此,折芊芊心里是一清二楚的...
所以她才想着。
打算通过这种方式,提前向三十里铺大队的老社员们低头、伏低做小。
试图以此来讨好他们。
以便让这些社员,同意折芊芊的爹娘,也能来三十里铺大队落户!
心,是一片好心。
姿态,也是摆的极低...甚至已经是很卑微了。
都快卑微到无定河里底,那深不可测的烂泥中去了!
可她也不想想:
铭刻在人性中的那种,根深蒂固的劣根性。又岂会因为这点蝇头小利,而得到彻底扭转?
安置折芊芊她们295人。
那是老赵干下的糊涂事,是已经被县里明确命令三十里铺,必须要监督落实的重大事项!
木已成舟。
三十里铺的老社员,捏着鼻子也得认!
可以后。
谁再要想落户到三十里铺大队来?
想啥呢?!
一旦牵涉到老社员们的根本利益,那些家伙,哪有那么容易作出让步?
——哪个成年人,不是将自己余生的自由卖了,换取一点微薄的油盐柴米?
三十里铺的乡亲们。
谁不是咬着牙,用他们身上所有的骨血,为妻儿老小换回年复一年的半饱半饥?
可如今...
居然还有人,来分走他们的一部分收益?
谁愿意干哩!
不要说折芊芊贡献出来的那点利益,摊到人均头上,其实也没几个钱。
——至少,金额并不足以让三十里铺的老社员,会因此而对她网开一面。
因此。
别说折芊芊这个初来乍到、毫无根基的年轻女子了!
其实就算叶小川本人。
若是哪天万一不小心把某个企业给弄赔了、给弄倒闭了?
信不信那些乡亲,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对于叶小川的态度。
立马就能来个180度的大转弯??
自古锦上添花的人多,雪中送炭者少。
成王败寇。
叶小川现在是替乡亲们赚的到钱,大家伙分钱的时候,自然嘻嘻哈哈。
要真赔了钱,需要让他们掏钱再往里面垫巴、尝试着让企业起死回生时候?
呵呵...
包管被骂一句:滚泥麻!
还真别不信!
——隔壁凌文亮那倒霉孩子的事例,还明明白白的摆着呢!
说一千道一万。
人家凌文亮,无论给白家沟大队造成了多大的损失。
但至少。
他当初,也是想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。
也是想一劳永逸的,解决掉陕北严重缺乏灌溉用水...这个困扰了乡亲们上千年的难题。
只不过。
因为前任白支书,在决策方向上出现了重大失误。
——不过在这个时期,大家伙集体发热。
好多事情,根本就不遵循客观规律,大家伙基本上都在那里一通胡整。
要想保持科学、客观的态度去做事?
其实,说起来,真还挺难的。
所以。
老白仗着他自个儿是白家庄的支书,同时又是白家大姓的族长,能在村里一呼百应、说一不二。
因此甩开膀子,在那里可劲儿的瞎搞一气。
其实这也是属于意料之外,情理之中的事情。
而到了后来。
刚刚接过白支书的位置、相当于上了贼船,半道实在是没法掉头的凌文亮。
他也就只能顺势而为、将错就错的继续往下干而已...
要不然,还能怎么办呢?
难道他还敢把位于无定河中的那项水利工程,给推倒重来?
真要那么干,相信白家沟大队早就炸窝了!
反正,不管怎么说。
白家沟大队的乡亲们集资、入股的钱,其中并没有一分一厘落到凌文亮个人的兜里。
凌文亮当支书,还是很廉洁的。
而不是像前任白支书那样,雁过拔毛,肉过油手。
就连蚂蚁经过他身边,恐怕都得规规矩矩留下一条腿,好当过路手续费...
而且。
前任白支书在采购石头啊、箩筐扁担这些啥的。
他通常会先照顾自家的亲戚朋友,会出高价,优先采购他们制作的东西。
借此来笼络人心,夯实白支书他自个儿的根基!
尤其是给社员们,安排出工干活的时候。
前任支书老白。
他会赤果果的优先照顾白家庄、他们白家大族的人,以谋求以后他需要得到支持的时候,能在这些族人当中一呼百应...
而凌文亮身上,却没老白这些毛病。
凌文亮指派社员去买什么东西,通常都是在鸽子市场,或者是在供销社的日杂门市。
根据行情价,来统一采购的。
凌文亮不仅不会楷集体的油,在安排社员们干活的时候,不会掺杂私心。
相反。
据说凌文亮把他的职务津贴,全部都拿了出来,如数填到白家沟大队那个窟窿里去了。
而且。
这家伙还多次问家里要钱,听说凌文亮老家前前后后,给他电汇过来足足有900块之多!
——这东西捣不了鬼的,邮电局那边都有电汇记录。
这些钱。
白家沟的社员们对凌文亮不满归不满。
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:人家凌文亮,可是实打实的,把那些钱全都贡献给了白家沟大队。
可如今呢?
原本可以继续厚着脸皮,继续去充当“官庄公社抗洪救灾、舍身保护集体财产先进人物”的凌文亮。
出于愧疚,如今他已经主动辞去了村支书一职。
现在都已经搬出白家庄子,独自跑到塬上打地窝子住,有一顿没一顿的。
忙着种树去了!
而买苹果苗,买枣树苗、核桃苗的钱,依旧还是从凌文亮家里寄过来的。
种出来的树,他又带不走。
等到以后树木成荫,果树大面积投产了,最终受益的人,还不是白家沟的父老乡亲们?
如此一算。
要说凌文亮这人吧,其实除了以前的他功利心太重、太急于往上爬之外。
就事论事。
光说他的人品,其实还是挺不错的。
哎...山中有直树,世上无直人。大家都是命,半点不由人。
怪只怪凌文亮那倒霉孩子,时运不济,真个是屋漏偏遭连夜雨,行船又遇打头风。
其实从大方向来说。
他还是个一心想为陕北乡亲们干点实事、干点好事的人...
可结果,又怎样呢?
如今的凌文亮混得如此狼狈,日子过的如此艰难。
那也没见白家庄子里的人,有谁会抽点时间,专门跑到塬上去看望看望他一回啊?
哪怕只是陪他说说话,或是坐在一块抽抽烟啥的...
也不用花一分钱不是?
就这!
都没人愿意干...
哎,不说那号糟心事了!
入山不怕伤人虎,只怕人情两面刀。
叶小川心知人无千日好,花无时时红,有钱道真语,无钱语不真的道理。
因此时时刻刻都小心翼翼的,不敢行差踏错一步!
得宠思辱,居安思危。
要说,三十里铺的乡亲确实是过得很苦。
只能吃补药,吃不得泻药。
但他们身上有些毛病,叶小川可绝不想惯着...
见叶小川只字不提,会不会同意折芊芊的爹娘落户。
“我爹我娘,到底可不可以在三十里铺大队落户啊?”
折芊芊急的都快哭出来了,“领导同志,您倒是说准句话呀!要是...要是......”
心心念念想找回爹娘,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折芊芊。
她眼中的两滴晶莹,终于在夕阳光中跌落下来。
在叶小川的眼前,幻化出一道小小的彩虹。
一闪而逝...
“你是想说,假如无论你怎么努力、怎么作出让步,如果三十里铺这边始终不肯应承你,不同意让你爹娘落户的话。”
叶小川叹口气。
“那么,你就会放弃三十里铺大队的户籍,然后迁移到你爹娘那边去,重新落户...对吗?”
“嗯!“折芊芊重重地点头。
“不陪伴在爹娘面前,我赚再多的钱、过得再好,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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