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离开了,很平静。”
正当这艘载满了精灵、红龙和蜥蜴人重要人物的邮轮正逐渐减速、缓缓驶向那座小小的港口时,萨里尔快步走到达克乌斯身边,语气低沉而平静,像是在说一件早已注定的事。
达克乌斯看了萨里尔一眼,没有说什么,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。他知道萨里尔口中的“他”指的是谁,根本不需要问。
与另一个时间线一样,贝尔-哈索尔走得很安详,很平静。那种如梦般的沉睡,是对他一生的温柔回响。作为为数不多在通过避火咒后进入圣火、还能落得善终的凤凰王之一,这位大法师的离去,多少带着一丝奇迹般的美感。
但也仅仅是『看起来』如此而已。
与另一个时间线不同的是,这一次,贝尔-哈索尔的死并非自然衰老,也不是阴谋下毒,没有刺杀,没有谋害,连动手的人都不存在。他的死亡,是被『操控』的——一种更高维度的干涉,那种无法察觉、也无法抗拒的改变,就像……就像宇宙忽然对你耳语:“整个宇宙将为你闪烁。”
然后,它真的就闪了。
别问怎么闪的,别追究背后的机制。反正,它就是成功了,目的达成,过程全无痕迹,效果堪称完美。
死亡与诞生,无缝衔接,连停顿都没有给你留下一秒。这一天,既是凤凰王之死的日子,也是凤凰王之生的时刻。
这一天,将成为精灵社会,乃至整个世界历史的分水岭,宛如圣焰般烙印在所有人的记忆中,永不褪色。
传统?
按照阿苏尔的古老传统,凤凰王死后的第二年,新一任凤凰王或摄者王才会在避火咒的加持下,踏入圣火,完成加冕,继承王座,象征重生。
然而,在这一刻——传统已经毫无意义了。
这不是对传统的践踏,而是直接的无视。在这架巨轮驶入港口的同时,传统已被风吹落,沉入海底。
对于杜鲁奇而言,他们从来就没这个传统。对于艾尼尔和阿斯莱来说,这个传统与他们有鸡毛关系,他们是艾尼尔和阿斯莱,又不是阿苏尔。
至于那些随船而来的阿苏尔,他们曾是传统最忠实的守望者,如今却亲手将它丢进了火里焚烧。因为此刻,对他们而言,『传统』已经不足以支撑内心的信仰与正当性。他们宁愿背弃旧章,也要坚信自己的选择不是背叛,而是救赎。
只有快速地、明确地、无误地得出一个结果,才能安抚这群精灵动荡的心灵。只有这样,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相信自己站在『正确的一方』,而不是沦为时代的牺牲品与历史的叛徒,成为一个笑柄。
在这个时刻,比起过程,比起仪式,比起那些冗长繁复的传统,他们更需要的是——结论!
一个清晰的、不能动摇的结论!
只有这样,奥苏安的损失才能被压缩到最低限度,才能避免真正的生灵涂炭。
至于伟大的摄者王伊姆瑞克……
祝他好运?
“晚点……”正当萨里尔转身欲离时,达克乌斯突然开口了,声音并不大,却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温和。萨里尔闻声顿住脚步,略带疑惑地回头看他。
“我们一起去死亡岛和伊甸谷看看?”他接着说道,语气平静,像是在闲聊,但眼神中却有一种深藏的意味。
萨里尔看着他,露出微笑,优雅地行了一礼,随后没有多言,转身离开,步伐稳健如往常,就好像这个提议早在意料之中,甚至已作好准备。
这段事情告一段落后,邮轮将启程前往萨芙睿王国,就像那次的露丝契亚之旅,一场跨越海洋的长路。与其在船上枯坐、任海风吹乱思绪,不如出去走走,随意转转,等船快靠岸再回来。
至于这个过程中是否还会发生什么政局动荡、暗流汹涌的权力碰撞?想多了,贝尔-哈索尔的死,是被操控的。
这一点,马雷基斯再清楚不过。
这是一种残酷的事实,无需追问细节,更无法改变现实。
现在的达克乌斯,定位变得异常微妙,说他是参与者也行,说他是局外人也行。他身上有一种极度超然的气质——像是GM开了小号,正在游戏里进行高水平的角色扮演。这种『不合时宜』的存在感,正是马雷基斯那句话的由来:相比于你,我的诉求很少,很小。
而当贝尔-哈索尔之死的消息像涟漪一般在邮轮上传开时,船上的阿苏尔们突然发现,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出怎样的反应。
是默哀?还是继续提心吊胆地等待接下来的局势?
至少,芬努巴尔就是这样的,他沉默着,看着远处,脸色如纸。
好在他是精灵,不具备某些种族那种可以轻易掰断围栏的臂力,不然……此刻他所抓住的那根金属围栏,大概早就被他扭成一团废铁。
在多重情绪的冲击之下,他已经做不到独自站立。他需要依靠某样东西才能稳住身体,他的手紧紧握着栏杆,关节发白,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。
这种感觉比他之前做种种重要决定时还要强烈,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缓缓推进的进度条即将抵达终点。
不是那种悠闲的等待,而是生死关头的赌注比拼。
是的,达克乌斯说过他不会输,也确实不会,但他还是……忍不住地、根深蒂固地焦虑,那是来自本能的焦虑,是无法避免的焦虑。
直到——
直到——
直到他看到那熟悉的身影,率先走下船的达克乌斯稳步走向码头,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,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卡卓因面前。
他才松了一口气。
他知道,这局稳了,彻底地稳了。接下来只剩下一个过程了:见证。或者用达克乌斯的说法:抽奖?
不大的码头上,站满了凤凰守卫,他们排列成整齐而沉默的队列,如一排不动的火焰雕像般陈列在码头的尽头。
阿苏焉的受膏者——卡卓因,就站在那里,迎着晨风,目光如炬,与达克乌斯对视着。
没有拔戟。
没有怒吼。
没有大部分阿苏尔们脑海中反复浮现、数十种假设里都存在的那一幕血光冲突。
什么都没有。
只有寂静,只有对视,只有那种仿佛时间被瞬间冻结的静止感——那种只有真正看穿本质的人,才会懂得的寂静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不是莫拉埃尔?”同样松了口气的埃拉尔德西忍不住问出声来,语气里满是困惑。
在他的记忆中,凤凰守卫的队长一直是莫拉埃尔,站在码头上的应该是莫拉埃尔,而不是眼前这位卡卓因。但无论答案为何,好在,结果是好的。
芬努巴尔摇了摇头,他也不知道答案。他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些细节了,而且现在看来,这些也不再重要。
真正重要的是,凤凰守卫没有对达克乌斯拔戟,没有阻拦,更没有动手。
这,无疑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信号!
“我知道你是谁,你也知道我是谁。”达克乌斯站在码头上,目光沉静,声音不大,却如同雷鸣般震荡在所有人的耳中。他说完,又上前走了几步,步伐不紧不慢,自带一种令人不敢打断的从容与威压。
他伸出右手,嘴角挂起笑意,轻声接道,“我知道你不能开口讲话,我也不需要你点头,或是摇头,但我们友好地握个手,总可以吧?”
这不是请求,这是通知,而他给出的余地——几乎等于零。
卡卓因就像事先就知道达克乌斯会说什么、会做什么一样,他没有先是愣住再反应过来,他直接动了。他向前迈出一步,步伐果断、干脆。
下一刻,他也伸出手,迎着达克乌斯伸出来的右臂,毫不迟疑地紧紧握住了对方的前臂,准确地说,是握在了达克乌斯小臂的内侧,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握手,信任且牢固。
握住的一瞬间,达克乌斯忽然猛地一拽,将卡卓因拉近了几分。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动作时,他另一只手,左手,落在了卡卓因的背上,那动作,像兄弟,又像盟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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